它曾是世界機床界“一(yi)哥(ge)”，如今走到破產邊緣。

7月27日，沈陽機床發布公告稱，公司(si)有4筆(bi)銀(yin)行借款出現逾(yu)期，總金額超過1億元(yuan)。值得一(yi)提(ti)的(de)是，這4筆(bi)借款中，有3筆(bi)為利(li)息逾(yu)期，最(zui)小的(de)一(yi)筆(bi)甚至只有138.39萬(wan)元(yuan)。曾經百(bai)億銷(xiao)售額的(de)公司(si)，如今連百(bai)萬(wan)元(yuan)利(li)息都(dou)還不起。

沈陽機(ji)(ji)床正(zheng)面臨(lin)破產(chan)(chan)危機(ji)(ji)。7月13日，沈陽機(ji)(ji)床公告(gao)稱(cheng)，已收到來自法院(yuan)的“重(zhong)整”通知書，一家供應商以公司缺乏清(qing)算能(neng)力為由(you)，向(xiang)遼寧省中院(yuan)申(shen)請對(dui)上市公司重(zhong)整。公告(gao)中稱(cheng)，一旦重(zhong)整失(shi)敗，公司將面臨(lin)破產(chan)(chan)的風險(xian)。

8月2日，最新收(shou)盤(pan)收(shou)據顯示，沈陽機床當前股價只有5.70元，總市值(zhi)43.6億元，已較(jiao)最高點蒸發近300億元。

放(fang)在7年(nian)前(qian)，人們大概(gai)不會想到，沈(shen)陽機(ji)(ji)床(chuang)會走(zou)到如(ru)此地步(bu)。 2012年(nian)2月，在美國(guo)加德納公(gong)布世(shi)界機(ji)(ji)床(chuang)行業排行榜上(shang)，沈(shen)陽機(ji)(ji)床(chuang)憑借2011年(nian)27.83億美元的(de)機(ji)(ji)床(chuang)銷售收入規模，一舉成(cheng)為世(shi)界第一。

“其(qi)興(xing)也勃焉，其(qi)亡(wang)也忽(hu)焉。”恰從2012年開(kai)始，沈陽機(ji)床開(kai)始以比(bi)崛起(qi)更快的速度隕落：經營利潤連虧7年，債務暴雷、資不抵債，高管也紛紛離(li)職，就連公(gong)司寄予厚望“高科技(ji)產品”——i5智能機(ji)床，最終也成為壓(ya)倒上市公(gong)司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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歷史給了它做(zuo)大的(de)機(ji)會

卻沒(mei)有給它做(zuo)強的時間

在機床行(xing)業(ye)，沈陽機床的地位可以說是難尋其右。

1993年，在沈(shen)(shen)陽(yang)市政府主導下，沈(shen)(shen)陽(yang)第(di)一(yi)(yi)機(ji)(ji)(ji)(ji)床(chuang)(chuang)廠(chang)(chang)、中(zhong)捷友誼(yi)廠(chang)(chang)（機(ji)(ji)(ji)(ji)床(chuang)(chuang)二(er)廠(chang)(chang)）、沈(shen)(shen)陽(yang)第(di)三(san)機(ji)(ji)(ji)(ji)床(chuang)(chuang)廠(chang)(chang)和遼寧精(jing)密(mi)儀器廠(chang)(chang)四家合作發(fa)起(qi)成立一(yi)(yi)家股份制公(gong)司——沈(shen)(shen)陽(yang)機(ji)(ji)(ji)(ji)床(chuang)(chuang)股份有限公(gong)司。四家發(fa)起(qi)人中(zhong)，三(san)家機(ji)(ji)(ji)(ji)床(chuang)(chuang)廠(chang)(chang)都曾是中(zhong)國(guo)機(ji)(ji)(ji)(ji)床(chuang)(chuang)行業(ye)的“十八羅漢”之(zhi)一(yi)(yi)。因此，沈(shen)(shen)陽(yang)機(ji)(ji)(ji)(ji)床(chuang)(chuang)在成立伊始，便被寄(ji)予較高期(qi)望。

一個關鍵人物出(chu)現 了。關錫友，走馬上任沈機(ji)(ji)集團總經理，并于2008年出(chu)任沈陽(yang)(yang)機(ji)(ji)床董事長。在其帶領下，沈陽(yang)(yang)機(ji)(ji)床開始對市(shi)場進行調(diao)整，通過把(ba)非(fei)主業剝離出(chu)去(qu)（業內稱為：“主輔分離”），實現資本又(you)一次(ci)重構(gou)。

2003年(nian)開(kai)始，“振興(xing)東北老(lao)工業基地(di)”的(de)政(zheng)策開(kai)始落地(di)實施，加之國內(nei)制造業的(de)蓬(peng)勃發(fa)展(zhan)，為機(ji)(ji)床(chuang)行(xing)業發(fa)展(zhan)帶來了前所未有的(de)機(ji)(ji)遇(yu) 。幾(ji)項因素綜(zong)合作用下，沈陽機(ji)(ji)床(chuang)終于(yu)迎來起飛。2002年(nian)，沈陽機(ji)(ji)床(chuang)銷售規模只有13.6億元，在世界機(ji)(ji)床(chuang)行(xing)業排名36位。到2011年(nian)，沈陽機(ji)(ji)床(chuang)的(de)銷售收入高達180億元，在世界機(ji)(ji)床(chuang)行(xing)業排名第一。

“先做大，后做強”，這是沈(shen)陽(yang)機(ji)(ji)床的(de)既定發展策略。然而歷史給(gei)了(le)沈(shen)陽(yang)機(ji)(ji)床做大的(de)機(ji)(ji)會，卻(que)沒(mei)有(you)給(gei)它(ta)做強的(de)時間。在缺少核心技術的(de)背(bei)景下(xia)，國(guo)產(chan)機(ji)(ji)床在國(guo)外(wai)廠(chang)商的(de)夾擊中敗下(xia)陣來。2009年，國(guo)產(chan)機(ji)(ji)床占(zhan)國(guo)內市場份額達到70%的(de)歷史最高點開始(shi)下(xia)降，2010年為(wei)64%，2011年為(wei)60%。與此同(tong)時，整個(ge)行業1%的(de)利潤(run)率也壓縮了(le)沈(shen)陽(yang)機(ji)(ji)床閃轉騰挪(nuo)的(de)空間。

2012年(nian)，即沈陽機(ji)床(chuang)登頂(ding)銷售額世界(jie)第一(yi)的(de)那年(nian)，沈陽機(ji)床(chuang)實現扣非后歸母虧損額約(yue)為(wei)1763.46萬元。此后7年(nian)時(shi)間里，上市(shi)公司的(de)這一(yi)財(cai)務指標始終為(wei)負。到2019年(nian)，沈陽機(ji)床(chuang)終于(yu)走到瀕臨破產(chan)的(de)境地。

2019年7月19日，沈(shen)陽機床公告稱，公司債(zhai)權人——沈(shen)陽美庭線(xian)纜銷售有限公司已(yi)于7月12日向法(fa)院申請對沈(shen)陽機床進行重(zhong)(zhong)整(zheng)。公告中(zhong)警示，若(ruo)重(zhong)(zhong)整(zheng)失敗(bai)，公司極大可能面臨破產(chan)危機。

值(zhi)得一提的是，沈陽機床的控股股東(dong)沈機集團，已(yi)先上市公(gong)(gong)司一步走到(dao)了破(po)產境地。7月23日晚，上海清算所發出(chu)公(gong)(gong)告，因無法清償到(dao)期債務、明顯缺乏清償能(neng)力，沈機集團正在(zai)被(bei)債權(quan)人申請破(po)產重(zhong)整，且該(gai)申請已(yi)被(bei)法院受理(li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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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年虧損超50億

上市(shi)公司至今為(wei)何沒(mei)有(you)退市(shi)？

事實上，不管是(shi)沈陽(yang)機(ji)(ji)床還是(shi)背(bei)后的沈機(ji)(ji)集團(tuan)，其(qi)破產危機(ji)(ji)都(dou)由來已久，之所以(yi)能頑強挺到現在，完(wan)全(quan)是(shi)政府一次次出手相救(jiu)的結果。

2013年開始，沈(shen)陽機(ji)床便出現了(le)金融危機(ji)以來首次(ci)經營利(li)(li)潤(run)“由(you)正(zheng)轉(zhuan)負”。當年，公司實(shi)現營業利(li)(li)潤(run)-4271.87萬元，扣非(fei)后的歸(gui)母凈(jing)利(li)(li)潤(run)為-7667.11萬元，同比(bi)下滑334.78%。

2014年，沈(shen)陽機床的資(zi)產質量也開始惡化。除壞賬外，公司的存貨、長期股權投資(zi)和固定資(zi)產均出現(xian)減值損(sun)失，減值損(sun)失增加額(e)大約1億元(yuan)。

近四(si)年(nian)(nian)，公(gong)司的扣(kou)(kou)非后(hou)歸母凈利潤(run)分別(bie)為-6.79億(yi)(yi)(yi)元(yuan)(yuan)(yuan)、-14.32億(yi)(yi)(yi)元(yuan)(yuan)(yuan)、-10.74億(yi)(yi)(yi)元(yuan)(yuan)(yuan)、-7.74億(yi)(yi)(yi)元(yuan)(yuan)(yuan)。最(zui)新的業績(ji)預(yu)告(gao)顯示，2019年(nian)(nian)上半年(nian)(nian)，公(gong)司歸屬于上市公(gong)司股東的凈利潤(run)預(yu)虧11億(yi)(yi)(yi)元(yuan)(yuan)(yuan)~14.5億(yi)(yi)(yi)元(yuan)(yuan)(yuan)。經(jing)過計(ji)(ji)算(suan)，2013年(nian)(nian)-2019年(nian)(nian)上半年(nian)(nian)，上市公(gong)司扣(kou)(kou)費后(hou)累計(ji)(ji)虧損金額已經(jing)超(chao)過50億(yi)(yi)(yi)元(yuan)(yuan)(yuan)。

▲ 沈陽(yang)機床(chuang)近10年扣非后歸屬于上(shang)市(shi)歸母凈利潤一覽

既然(ran)連年虧損，為(wei)何上(shang)市公司至今沒有(you)退(tui)市？作為(wei)遼寧最大的國有(you)上(shang)市公司之一(yi)(yi)，沈陽(yang)機(ji)(ji)(ji)床(chuang)(chuang)(chuang)幾乎每(mei)次資金危(wei)機(ji)(ji)(ji)的成功化解，背(bei)后都(dou)離不開補貼(tie)。2012 年開始，沈陽(yang)機(ji)(ji)(ji)床(chuang)(chuang)(chuang)每(mei)年都(dou)能收到(dao)一(yi)(yi)筆上(shang)千萬元(yuan)的財(cai)政(zheng)(zheng)補貼(tie)。2013年-2016年，政(zheng)(zheng)府每(mei)年給沈陽(yang)機(ji)(ji)(ji)床(chuang)(chuang)(chuang)的財(cai)政(zheng)(zheng)補貼(tie)分別為(wei)3382.08萬元(yuan)、2944.38萬元(yuan)、5267.08萬元(yuan)和(he)3339.11萬元(yuan)。

此外，沈(shen)陽機(ji)床(chuang)還常常通過債務(wu)(wu)豁(huo)免的方式削(xue)減債務(wu)(wu)。

通過wind軟(ruan)件梳理可以看(kan)到(dao)，2013年(nian)-2017年(nian)，上市公(gong)司都會發(fa)布一條關于(yu)“日常債務(wu)豁免(mian)(mian)”公(gong)告。每次豁免(mian)(mian)金(jin)額近(jin)千(qian)萬元(yuan)到(dao)上億不等(deng)。拿2017年(nian)來說，當(dang)年(nian)12月份，公(gong)司與(yu)361家供應(ying)商簽署《債權債務(wu)豁免(mian)(mian)協議》，涉及本金(jin)超過4.7億元(yuan)。其中豁免(mian)(mian)的1.34億元(yuan)大部(bu)被(bei)計入(ru)公(gong)司本期(qi)營業(ye)外收入(ru)。

最大的(de)殺器(qi)來自“債(zhai)(zhai)權轉(zhuan)股”協(xie)議(yi)。2017年(nian)5月，母公司(si)沈(shen)機集(ji)(ji)團、沈(shen)陽(yang)市國資委、建設銀行(xing)共同(tong)簽(qian)署了100億元(yuan)戰略合作協(xie)議(yi)，后兩者(zhe)表態稱，將(jiang)支持(chi)沈(shen)機集(ji)(ji)團綜(zong)合創新改革。當年(nian)11月，沈(shen)機集(ji)(ji)團正式(shi)宣布，計劃(hua)實行(xing)總(zong)額92.51億元(yuan)債(zhai)(zhai)轉(zhuan)股項目，項目資金(jin)將(jiang)全部用到內部資產業務重(zhong)組和償還債(zhai)(zhai)務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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耗時6年研發“智能機床”

卻成壓倒駱駝最后一根稻草

除(chu)了尋求財政支持，上市公司也曾試圖(tu)依靠自(zi)身力量奮(fen)力一搏。早在10多年(nian)前，時任(ren)沈陽機床董事長的(de)(de)關錫友想到用“技(ji)術革命(ming)”的(de)(de)手段來改善“增收(shou)不(bu)增利”局(ju)面。

2007年(nian)，關錫友找到自己的老同(tong)學(xue)朱志浩，讓其在(zai)上海組建(jian)了一只(zhi)智能(neng)(neng)機床(chuang)研發團隊(dui)。在(zai)歷時6年(nian)、投入了11.5億元之后，一款(kuan)名為i5的智能(neng)(neng)機床(chuang)終于在(zai)2012年(nian)研制(zhi)成(cheng)功，并于2013年(nian)開始生產銷售。

對于這款產品(pin)，當時的媒體普遍(bian)給(gei)予了(le)較(jiao)高評價。不少(shao)評論(lun)認為，這款機型的出現，使得機床從“功能(neng)機”步入“智能(neng)機”時代。沈陽當地媒體更是宣(xuan)稱，“i5重新(xin)定義了(le)世界(jie)工業未來”。

然(ran)而，這款(kuan)“定義未來”的(de)(de)產(chan)品最終連(lian)沈機的(de)(de)未來都沒有定義。

2012年，沈陽機床開始(shi)從第一的(de)位置墜落，公司(si)的(de)各(ge)項問題也開始(shi)顯(xian)露：連(lian)年虧損、股價(jia)暴跌、債務成雷，甚至差點遭遇退市危機。與(yu)此同時，i5的(de)銷(xiao)量卻(que)逐年提升。到2018年時，其銷(xiao)量已從最初的(de)幾(ji)百(bai)臺(tai)增加到了(le)上(shang)萬臺(tai)。

這(zhe)就造成了輿(yu)論對沈陽(yang)機(ji)床評(ping)價上出(chu)現兩個極端：一(yi)方面(mian)，部分媒體不停(ting)贊揚(yang)i5的銷(xiao)售形勢十(shi)分火爆，另一(yi)方面(mian)，也有媒體不斷揭露其(qi)財務數據(ju)如何慘不忍睹。

為(wei)何i5銷量上去了，公(gong)司業績(ji)反而變(bian)差？閱讀過往公(gong)告(gao)發現，i5的付(fu)費模式(shi)并非傳統的出售(shou)模式(shi)，而采用(yong)了租賃(lin)的模式(shi)，即(ji)按(an)照(zhao)使用(yong)時(shi)間、價值或者工(gong)件進(jin)行(xing)計(ji)費。業內人(ren)士(shi)認為(wei)，這種租賃(lin)模式(shi)很容易(yi)造成貨款回流困難，使得公(gong)司承受巨大的壞賬甚至死(si)賬風險，公(gong)司債(zhai)務雪球自然越滾越大。

有觀(guan)點認為，上市公司(si)采(cai)取如(ru)此“激進”銷(xiao)(xiao)售方式的本質原因是：“i5本身其實(shi)沒什么(me)銷(xiao)(xiao)售門(men)檻，公司(si)采(cai)取這種銷(xiao)(xiao)售手段是學(xue)習互(hu)聯(lian)網企業占領“入口”，以(yi)擠(ji)壓其它(ta)后來者(zhe)的生存空間。”

對于這一觀點(dian)，沈陽機床(chuang)始(shi)終沒有正面給出回應(ying)。而在2年之前，i5的策劃人、公(gong)司(si)董(dong)事長關錫(xi)(xi)友已經(jing)離職(zhi)。2017年1月11日，沈陽機床(chuang)發布(bu)公(gong)告，董(dong)事長關錫(xi)(xi)友辭去包括上市(shi)公(gong)司(si)董(dong)事長在內所(suo)有職(zhi)務，并不再(zai)代行董(dong)事會(hui)秘書職(zhi)責(ze)。

截至2019年第一(yi)季度末，沈陽機床(chuang)共有總(zong)(zong)資(zi)產185.89億元，總(zong)(zong)負(fu)債(zhai)189.36億元，已處于資(zi)不(bu)抵債(zhai)的局面。而(er)隨(sui)著債(zhai)務危機的持續，不(bu)知這次，沈陽機床(chuang)能夠使(shi)出(chu)什么手段擺(bai)脫(tuo)危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