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「你無法通過互聯網來釘一個釘子」

　　就像北大校友陸步軒(xuan)賣豬肉被中國媒(mei)體熱炒一(yi)(yi)樣，馬修·克(ke)勞福德從美(mei)國芝(zhi)加哥大拿(na)到博(bo)士學位后，不甘心在咨(zi)詢公司做顆無足輕重(zhong)的螺絲釘，便在加州(zhou)開(kai)了(le)一(yi)(yi)間摩托車修理店，在美(mei)國也被人瘋(feng)狂關注了(le)好一(yi)(yi)陣子(zi)。

　　不過，克勞福德顯然(ran)比陸步(bu)軒有著更大(da)的企圖心，作為政治學(xue)博(bo)士，他(ta)在修理摩托車期間，從解決發動(dong)機的毛病(bing)中獲得了巨大(da)的滿足感和快(kuai)樂，這促(cu)使他(ta)對(dui)一個(ge)重大(da)的社(she)會問(wen)題產(chan)生了懷疑：體力(li)(li)勞動(dong)真的不如腦(nao)力(li)(li)腦(nao)洞高(gao)級和高(gao)尚嗎？

　　一個想法在克勞福德心中萌發，在機械化生產時代，他想為匠人和工匠精神正名，后來他(ta)把對于(yu)這(zhe)個(ge)問題的想(xiang)法(fa)，寫成了一部書——《摩(mo)托(tuo)車修理(li)店的未來工(gong)作哲(zhe)學：讓工(gong)匠精神回歸》。

　　克(ke)勞(lao)福德(de)無疑(yi)號準了時代的脈搏。不僅僅是美國，從德(de)國、日本乃至中(zhong)國，面對工業流水線(xian)的碾壓，手工制造業一再邊緣化，匠(jiang)人群體自覺低人一等(deng)并為(wei)夸夸其談的白領金領們所(suo)不屑，連帶工匠(jiang)精神也(ye)近乎隕落。

　　那(nei)么，克勞福(fu)德要(yao)想光復(fu)的(de)和當下中國(guo)大力提倡的(de)工匠精(jing)神(shen)究竟(jing)是什么呢？

　　工匠精神首(shou)先是一種(zhong)動手(shou)能力(li)。動手(shou)能力(li)天生(sheng)是和(he)動腦(nao)相互結(jie)合在一起，修理摩(mo)托車所(suo)需要的(de)機(ji)(ji)械知(zhi)識(shi)，和(he)碼農們寫代碼所(suo)需要專業計算機(ji)(ji)知(zhi)識(shi)，所(suo)凝結(jie)的(de)人類智慧其實(shi)是無(wu)差別的(de)。

　　當然，這(zhe)在互聯網(wang)時代(dai)看上去有(you)些可笑，最新(xin)的(de)iPhoneX機身上只(zhi)剩下(xia)兩個(ge)微小的(de)螺絲(si)釘，如果(guo)沒有(you)特定(ding)的(de)螺絲(si)刀，用(yong)(yong)戶幾乎無法(fa)拆開(kai)這(zhe)部手(shou)機。蘋(pin)果(guo)的(de)設(she)計導向很能說明當下(xia)工業「隱藏零部件」的(de)工程文(wen)化：在打(da)(da)造(zao)更(geng)好用(yong)(yong)戶體驗(yan)的(de)名號下(xia)，電子消費品廠(chang)商(shang)們(men)并不鼓勵用(yong)(yong)戶探索產品的(de)內(nei)部構造(zao)。如果(guo)手(shou)機出故(gu)障了，最好也被別自行打(da)(da)開(kai)修理，直接更(geng)換一個(ge)新(xin)的(de)就行了。

　　當一切(qie)可以(yi)從(cong)屏(ping)幕上獲(huo)得的時候——購物(wu)、點(dian)餐、設計、甚(shen)至是談戀愛——誰還會(hui)在(zai)意(yi)你(ni)是否(fou)能夠用便箋紙折一只紙鶴、能否(fou)換(huan)掉(diao)衛生間壞掉(diao)的排(pai)風扇呢、能否(fou)給手機換(huan)塊電池呢？從(cong)我們的學校到(dao)辦公室，都在(zai)淡化動(dong)手能力(li)，而「動(dong)腦」和動(dong)嘴(zui)能力(li)顯(xian)得更為重(zhong)要。

　　但你永遠無法通過互聯網來釘一個釘子(zi)，動手能(neng)力既是工(gong)匠精神的(de)(de)核(he)心，更(geng)是整個人(ren)類(lei)文明的(de)(de)基石。

　　這(zhe)塊基石開始松動。經濟學家(jia)會(hui)建議，自己制作可買(mai)到的東西需要承(cheng)擔太多的機(ji)會(hui)成本；教育(yu)家(jia)會(hui)認為，培養手(shou)(shou)藝(yi)人也(ye)是對年輕人不負責任的行為，因為手(shou)(shou)藝(yi)在一定(ding)程度上已經被視為是過時的工(gong)作。強行地把動手(shou)(shou)和動腦(nao)能力分離，其結(jie)果(guo)是人類(lei)只會(hui)淪為照(zhao)顧機(ji)器的看(kan)護工(gong)。

　　為了避免陷入這樣的結局，在互聯網(wang)時代，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強調動手(shou)能(neng)力的重要性，因為工匠(jiang)精神的更(geng)深層本質(zhi)是人(ren)類處理與物、與職(zhi)業、與世界(jie)的情感和專業，它不僅(jin)僅(jin)是手(shou)工藝(yi)的專業精神。

　　02 工匠精神興起的必然

　　工(gong)匠(jiang)精(jing)(jing)神(shen)的(de)話題，有一陣在國內曾經大(da)(da)(da)火，但(dan)很快又沉寂下去，直到(dao)眼下2018年第二屆中國匠(jiang)人大(da)(da)(da)會在西安召開，大(da)(da)(da)會匯聚了2000多(duo)位來自全國各(ge)地身懷各(ge)種手(shou)藝的(de)匠(jiang)人，讓工(gong)匠(jiang)精(jing)(jing)神(shen)再度成為(wei)熱門話題。潮落(luo)潮起之間，其實折射(she)出當下社會的(de)巨大(da)(da)(da)變(bian)化，在整個生產(chan)消(xiao)費大(da)(da)(da)循環中，急切(qie)地需(xu)要來一場變(bian)革。

　　首先，從(cong)產(chan)品層面看，相比手工(gong)作(zuo)坊(fang)，大(da)工(gong)業流水線生產(chan)方(fang)式無疑是歷史(shi)的(de)巨大(da)進步，它讓倫敦街頭(tou)的(de)女傭都可以穿得起和女王同款的(de)絲(si)襪(wa)。沒有工(gong)業流水線，也不會有我(wo)們今天熟悉(xi)的(de)鋼鐵、鐵路、摩(mo)天大(da)樓、電(dian)力(li)和石油等工(gong)業。

　　但弊(bi)端(duan)也(ye)日益突出，在(zai)福特發明了(le)汽車(che)流(liu)水線之后，今(jin)天世界上各大車(che)企之間的(de)產品(pin)差(cha)異正在(zai)飛速(su)縮小，特別是(shi)頂(ding)級車(che)企之間的(de)主要差(cha)異，已經從工程技(ji)術轉向(xiang)外觀設計(ji)、品(pin)牌故事上來，你很難說這是(shi)倒退還是(shi)進步，但事實如此。

　　這也意味著，在(zai)剔除(chu)了(le)品(pin)牌和精神之外(wai)，消費(fei)者面臨的產品(pin)彼此太過相似，有(you)點(dian)甚至達(da)到了(le)像素級的雷同，這點(dian)在(zai)智能手機(ji)上尤為明顯。因此，對于生產者來說(shuo)，也急需(xu)通過提倡工(gong)匠精神，激發員工(gong)的創造(zao)性，打造(zao)不一樣的產品(pin)。

　　其次，生產(chan)方(fang)式層面看，大(da)(da)工業流(liu)水線(xian)的重心(xin)流(liu)水線(xian)，是大(da)(da)工業流(liu)水線(xian)的核心(xin)是機器，而人(ren)只是機器系統的一部分，絕(jue)大(da)(da)部分的人(ren)都只是一個螺絲釘(ding)，他們(men)不需(xu)要具備創(chuang)造性(xing)，很大(da)(da)程度上只需(xu)要重復簡單動作。

　　福特式(shi)流水(shui)線(xian)，獲取(qu)高(gao)效率(lv)的背(bei)后，是以勞(lao)動者異化為慘(can)痛代價。

　　據美(mei)國(guo)衛生教育(yu)福利部的報告，流水線工人易(yi)患(huan)上心臟病和(he)胃潰瘍(yang)，壽命(ming)較短。當人每(mei)天超過10小時從事同樣的任(ren)務，精神經常處于緊(jin)張應激狀態(tai)，休息(xi)時間不足，身體(ti)大腦得(de)不到放(fang)松(song)，很(hen)容易(yi)誘發(fa)焦慮(lv)情緒(xu)。

　　對(dui)于工人(ren)(ren)來說，流水線上的(de)生產索然無(wu)味。特別是相(xiang)比傳統手工藝作坊(fang)，這更加讓人(ren)(ren)懷念傳統的(de)匠(jiang)人(ren)(ren)間師徒幫傳帶(dai)式充滿(man)人(ren)(ren)情和人(ren)(ren)際互(hu)動的(de)生產方(fang)式。

　　此(ci)外(wai)，從生活方式(shi)層面(mian)看(kan)，大工業流行線的產品千篇一律，既無(wu)(wu)法(fa)給(gei)生產者(zhe)帶來成就感，也無(wu)(wu)法(fa)體現消費者(zhe)的個(ge)性(xing)和價(jia)值取向，這種巨大的厭倦感勢必需要(yao)一個(ge)救治。

　　也許(xu)生(sheng)于物質短(duan)缺的(de)上一(yi)代人消費追求的(de)是「求同」，但誕生(sheng)在2000年(nian)之后的(de)Z一(yi)代，卻表(biao)現出明顯的(de)「求異」情緒。剛性流水線(xian)的(de)特點是大(da)規模(mo)、可復制地(di)批量生(sheng)產同一(yi)型號的(de)產品，而(er)傳(chuan)統手工藝者則更擅長出打(da)造每件都不一(yi)樣的(de)東(dong)西(xi)。

　　隨著(zhu)中國經濟水平(ping)的(de)(de)(de)逐漸提高，人(ren)們(men)在(zai)(zai)滿足了物(wu)質需求(qiu)(qiu)之后，更開始追求(qiu)(qiu)精神的(de)(de)(de)滿足。相比剛剛滿足溫(wen)飽初期，人(ren)們(men)需要通過人(ren)盡皆知的(de)(de)(de)大品牌來(lai)彰顯身份地位(wei)，當下(xia)的(de)(de)(de)人(ren)們(men)更加最(zui)終消費的(de)(de)(de)體驗感，人(ren)們(men)更多的(de)(de)(de)是在(zai)(zai)為(wei)審美買(mai)單，為(wei)個性(xing)買(mai)單。人(ren)們(men)也愿意嘗試些(xie)不一(yi)樣的(de)(de)(de)小眾(zhong)品牌和個性(xing)化(hua)交易平(ping)臺，因此，在(zai)(zai)淘寶、京(jing)東之外，又才出現(xian)了東家這些(xie)不一(yi)樣的(de)(de)(de)非標品電商平(ping)臺，來(lai)滿足日益增長的(de)(de)(de)個性(xing)化(hua)需求(qiu)(qiu)。

　　03 匠心與品質的回歸

　　中國當下復興的匠人和(he)工(gong)(gong)匠精神，并不應該反對機器、科技和(he)工(gong)(gong)業文明，而是一種(zhong)追求極致的態度，任(ren)何脫離質(zhi)量談情懷的匠心(xin)都(dou)可以視為偽匠心(xin)。

　　首先(xian)，對(dui)于(yu)匠人來說，對(dui)品質(zhi)的苛刻，追求(qiu)極致精益(yi)求(qiu)精的態度才是(shi)匠心的核心，質(zhi)量是(shi)基礎，同樣(yang)也是(shi)生命線，沒(mei)有(you)了(le)這種態度，那(nei)么工匠精神勢必是(shi)空談。

　　德國和日本(ben)，長期以來被視為是工匠精(jing)神的代表，其基礎(chu)和核心(xin)正是值(zhi)得信賴(lai)的質(zhi)量。

　　恒大研(yan)究院的(de)(de)一(yi)(yi)份報告指(zhi)出，德國(guo)制造成功的(de)(de)秘密之一(yi)(yi)是(shi)，有(you)大批把一(yi)(yi)件產品做到極致的(de)(de)「隱(yin)形冠(guan)軍(jun)」，數據顯示，德國(guo)是(shi)擁(yong)有(you)隱(yin)形冠(guan)軍(jun)數量最多的(de)(de)國(guo)家(jia)，而且(qie)，每百萬(wan)居(ju)民擁(yong)有(you)“隱(yin)形冠(guan)軍(jun)”的(de)(de)數量遠超其他國(guo)家(jia)，位列全球第一(yi)(yi)。

　　今天，在(zai)產(chan)品質量上，中(zhong)(zhong)國(guo)(guo)已經有(you)了飛速提升。德(de)國(guo)(guo)權威(wei)質量管理機構(gou)德(de)國(guo)(guo)質量協會(DGQ)和德(de)國(guo)(guo)市場研究(jiu)(jiu)機構(gou)Innofact公布的(de)(de)一(yi)項最新調查研究(jiu)(jiu)結果顯示， 盡管依然存在(zai)負面形象，但(dan)「中(zhong)(zhong)國(guo)(guo)制造(zao)」在(zai)德(de)國(guo)(guo)受歡迎度比其名聲要好不少。這(zhe)項調查顯示，八成德(de)國(guo)(guo)人認為(wei)「中(zhong)(zhong)國(guo)(guo)制造(zao)」是「德(de)國(guo)(guo)制造(zao)」的(de)(de)對手，僅有(you)11%的(de)(de)德(de)國(guo)(guo)的(de)(de)消費(fei)者拒絕中(zhong)(zhong)國(guo)(guo)產(chan)品。

　　其次，在保持(chi)高質量的前(qian)提下，為每一件(jian)產品傾(qing)注(zhu)格調與審美，正(zheng)是工匠精神(shen)的另一核心優勢。

　　手工打(da)造(zao)(zao)的物品(pin)，成本往(wang)往(wang)高過流水線的標準品(pin)，從設計(ji)到(dao)制(zhi)造(zao)(zao)，無(wu)不傾(qing)注了更多(duo)的人力和心血，消費者之所以(yi)愿意(yi)為(wei)手工藝產品(pin)付出更高溢(yi)價(jia)，看(kan)中的也就是其中的這份匠心。

　　萬科(ke)集團創始人王石也曾在(zai)演講中(zhong)提到，「中(zhong)國(guo)無(wu)論是(shi)互(hu)聯網企(qi)業還是(shi)傳統企(qi)業，都缺少一種東西(xi)，就(jiu)是(shi)工匠(jiang)精(jing)(jing)神，這種精(jing)(jing)神本身在(zai)中(zhong)國(guo)有，但是(shi)我們缺失(shi)了。」

　　事實上，在第二(er)屆中國(guo)匠(jiang)人(ren)大會(hui)上，所(suo)展示無論是景德鎮瓷(ci)器、還是繁(fan)復的(de)蘇(su)繡(xiu)、抑或杭州的(de)絲綢，無不(bu)彰顯著中國(guo)傳(chuan)統工(gong)藝所(suo)凝結的(de)品(pin)質和(he)匠(jiang)心，同時也(ye)預(yu)示了互聯網思維和(he)傳(chuan)統工(gong)藝的(de)新一(yi)輪進化融合的(de)到來。

　　畢竟今天的手工(gong)藝人同(tong)樣(yang)會借(jie)助計算機(ji)做設計、采用增材(cai)技(ji)術進行(xing)制造，今天的工(gong)匠群體和工(gong)匠精神(shen)更(geng)多(duo)是一(yi)種(zhong)價值取向，即尊重和倡導(dao)個(ge)(ge)性(xing)、服務和彰顯「人是萬物尺度」的信念(nian)，本(ben)質上，它是一(yi)次制造業(ye)的文藝復興，而核心(xin)正是每一(yi)個(ge)(ge)你。（波波夫，商業(ye)科技(ji)專欄作(zuo)者，微信公號：波波夫同(tong)學）